【評論】Hello Kitty展:當我改變時,Kitty也跟著蛻變

為三麗鷗角色Hello Kitty問世五十週年而舉辦的特展,我竟然去了兩次。

這次Hello Kitty特展採巡迴形式舉辦,2024年11月在上野國立東京博物館開幕時,我在Twitter上看到網友拍下驚人的排隊人龍,決定還是等到2025年春天再去沖繩場參觀。當時我完全沒想到Hello Kitty特展會在2025年11月來台北舉辦,所以就在一年之內看了兩次。沖繩場和台北場的內容並不完全相同,或許是因為台北場的展期間,在日本還有京都場和名古屋場同時舉行的關係。雖然台北場的展品略少於沖繩場,但主要內容共通,展板文字也直接譯自在日本舉辦的場次。比較令人擔心的是台北場連週五晚上都空蕩蕩,好像跟主辦單位預期需要用訂位系統管理進場的期待有落差。或許又是因為聯名商品的權利關係太過複雜,台北場也缺乏在地脈絡。當年麥當勞買快樂兒童餐送Hello Kitty布偶、7-11滿額送Hello Kitty磁鐵的行銷活動,都沒有被展覽提及。缺乏在地性,讓Hello Kitty五十週年特展可以輕鬆地移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地點,或許可以為策展單位省點成本,同時也呼應Hello Kitty讓粉絲投射自身印象的特色。

繼續閱讀「【評論】Hello Kitty展:當我改變時,Kitty也跟著蛻變」

太陽花田長出草與蔥的十年

太陽花學運已經過去十一年了。或許你不同意「太陽花」或是「學運」,或兩者都反對,但大家都這樣叫慣了。就像我們知道中華民國=台灣=中華台北,雖不滿意,但我們都習慣這樣的日常。算算中華民國統治台灣都八十年了,太陽花學運還不是很久以前的事,甚至可以攏統地算「十年」吧。但從個人的尺度來看,十年也足夠天翻地覆了。

十年過去,世界上對「生活方式」的看法更加兩極化,而我也從歷史的旁觀者變成傳授者,很難繼續保持距離。作為大學歷史系的助理教授,在2024至2025這學年負責學士班必修台灣史課程。我知道他們在國高中已經上過台灣史,甚至感到厭煩,可能還認為這是民進黨政府洗腦人民的工具。我也假定,六七十位修課學生中,大概有三分之二在二十歲時,會將他們的選票投給民眾黨,作為對慘澹青春的復仇。我這個世代的台派會批評這些大學生「民主富二代」,但這種缺乏同理心的批評,只會把他們推得更遠。

在課堂上教台灣史,就像讓自己成為官方認可價值的象徵,必須承受學生真真實實的抗拒。特別是今年四月以後,政府與在野黨的衝突從立法院擴散到街頭的罷免第二階段連署,每週的上課內容,都會與當時發生的政治新聞產生共鳴。雖然我盡量在上課時避免使用煽動性的語言以保持中立,但台灣史作為當代主流價值的化身之一,本來就不可能中立。整個學期我都在想:過去十年,我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在號稱天然獨的太陽花田中,長出了茂盛的草與蔥?

民主的建立與惡性循環

歷史學對社會的意義之一,是透過研究過去,理解現在面臨的情況如何演變而來,而這正好也是今年四月以後我講授的主題。透過回顧歷次修憲內容,我們討論現在台灣的民主體制怎麼建立,如何透過一次次的選舉、罷免、創制、複決,成為我們熟悉的日常和步調。對於民主的實踐,這學期的課本之一《戰後台灣政治史:中華民國台灣化的歷程》,作者若林正丈有以下評論:

臺灣民主體制的課題,可以說是該如何避免一種惡性循環,亦即該如何避免因挾議會多數、未做政策辯論便對政權進行杯葛阻撓,或主流媒體對陳水扁所做的片面批判,以及臺灣民族主義的動員對抗而加深的彼此不信賴。就目前來講,政治家們在緊要關頭的自我節制、司法領域消解政治過程中無法處理之難題,甚至是社會在達到一定經濟發展後基本安定的自然煞車機制,可以說是奏效的。

在2025年回顧這段在2008年出版的評論,實在不知道當年若林教授是客氣還是樂觀,亦或是現實比想像更離奇。台灣在2024年選出的立法院,微弱過半的在野黨不只濫用議事規則迴避實質的政策討論,甚至讓憲法法庭因缺額無法運作,以致在2025年要由公民發起大罷免來解救束手無策的政府,但最後以徹底失敗告終。

對立的青鳥與小草

在2025年發起大罷免的「青鳥」,經常被媒體描繪成中壯年世代。他們在十年前因太陽花運動而有政治啟蒙的經驗,十年後成家立業,要為下一代保留更好的台灣而努力。當在野黨指控他們「拿錢辦事」,他們常見的反應是「民進黨根本請不起我」,不只強調自發性,也強調他們的經濟能力。在這場運動中,媒體也強調女性的角色,民視《台灣演義》甚至為此做了「女力救台灣」專題報導。

在媒體呈現上與青鳥對立的群體,則是稱為「小草」的民眾黨支持者,他們通常被描繪成二十幾歲的年輕理工科男性,自比為「黨外」,致力於反對「綠共」的「威權」、「戒嚴」、「綠色恐怖」。從台灣史研究者的立場來看,他們願意從台灣歷史擷取反對執政黨的靈感,似乎表示近年的歷史教育還在他們心中留下點痕跡。但我還是覺得奇怪,他們怎麼把台灣史讀成這副德性?為什麼這一個生長於二十一世紀民主台灣的世代,他們的歷史實踐變成戲仿,公民意識也養成得如此奇怪,竟會相信用「理性、科學、務實」的口號包裝的傲慢與獨斷,為以失言而聞名的「阿伯」義無反顧拼一次?

許多人都在尋找原因,也有很多人提出可能的答案。我覺得,既然這些小草都還年輕,在學校學習的經驗仍然在他們的人生中占有重要分量。或許,我們應該往學校找答案。

學校教育:人生的國家政治初體驗

現代人從出生以來,國家與政府就無孔不入地將一個新生命放進既定的框架,以便管理。登記在戶政機關的包括姓名、性別、親屬關係等等個人資訊,決定未來你在社會中的角色。然後政府再給你一組難記的身分證字號,讓你一輩子都跑不出政府的掌握。幸運的是,這些聽起來很沉重的過程,通常都在我們還沒有記憶時就已經完成。當我們長大懂事以後,最會影響到青少年自身的國家政治,其實就是幾乎每個人都會接受的學校教育。看看那〈強迫入學條例〉,你還沒有不讀書的選項呢。

正因為現在幾乎所有人都上過學,當過學生,我們尋找公民意識發展的問題時,就必須觀察不同世代的學生在學期間,國家政治曾經給他們什麼樣的影響,使他們受教育的經驗與先前的世代有何不同。而1990年代以後的台灣,國家對學校最大的影響,無疑就是大大小小的教育改革。從為減輕升學壓力而廣設高中大學、語文與社會領域大幅增加台灣中心的內容,到近年上路的108課綱與學習歷程檔案,這些都是政治,而學生就是直接受到政治影響的群體。雖然被影響的學生不見得有能力指出學校教育背後的政治運作邏輯,但學校教育就是學生的生活重心,必然也是他們在未成年時期認識、體驗真實國家政治的主要管道。

對現在二十幾歲到剛入大學的世代,也就是大約2000年以後出生的人,他們在學校經驗到的政治,就是讓他們最不安的教育改革,特別是會影響他們未來人生的課程綱要和升學制度。這個世代在學校使用的是一綱多本的教科書,升學要參加會考、學測、指考或分科。而他們的家長大約出生在1970年代,使用的是國立編譯館統一發行的教科書,經歷過的則是每年夏天的高中職五專和大專聯考。他們不一定是升學主義的贏家,但都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在屬於他們的升學競爭中勝出。但在這一代學生面臨升學壓力的2010年代,則有「95暫綱」到「108課綱」的轉變。面臨如此重大的教育制度變化,他們也延續比他們稍微年長的那個世代,將自己描述為「白老鼠」,而他們認為主宰這個實驗空間的政府,較多時間由民進黨執政。在這樣的生命經驗下,確實不能期待他們認同民進黨政府揭櫫的主流價值。而在他們的政治觀念於成人初期定形後,未來又將造成以世代為規模的影響。

年輕世代的政治態度

要怎麼描述這群2000年以後出生世代的政治態度?他們出生在總統和國會都已經直選的台灣,長大後不再需要對抗不自由不民主的政治體制,體罰和髮禁都成為過往雲煙,民主與自由對他們如空氣一般自然。但正如前文所述,他們透過學校教育體驗到的政治,以及教育所傳達,被政府設定,老師傳達的主流價值,卻不一定能被他們內化。他們更常見的態度是對變化的焦慮和反感,所以他們特別討厭在同學中的異見人士,或是熱衷於社會議題的倡議者,因為這些都是破壞平穩日常的潛在威脅。

他們也在學校感受到大人主導教育體制的兩面手法。以強調素養的108課綱來說,課綱在理想上彷彿要每個學生都當大賢者,但他們只是忙於應付升學制度中種種要求的學生,不知道大人要怎麼衡量課綱所要求的素養。在面臨升學考試時,所有的素養又被化約成會考、學測、分科考試的成績。雖然考試成績不像聯考時代是決定升學的唯一因素,但仍然是相當重要的因素。用補教界對學測和個人申請的描述,就是看學測成績的「第一階段拼命上」,比較看個人表現和特質的「第二階段不要掉」。雖然現在升大學的評量方式已經比過去多元許多,實際上也是學生挑學系,而非學系挑學生,但重點是學生走過這段歷程的經驗,以及從經驗中得出對國家政治的看法。這個看法,很可能是「大人說一套做一套」。因為教育改革一路以來從降低升學壓力到強調素養,看起來是為他們好,但最後大家還是得考試。這點從聯考世代到108課綱世代,都不曾改變。

在學校教育中體驗到「大人說一套做一套」,會讓學生產生抗拒學校主流價值的態度。小熊英二對1968年日本學生運動世代的研究發現,這些出生於1950年前後的日本戰後嬰兒潮世代,在小學受到戰後民主主義自由教育的洗禮,卻在升上中學以後面臨升學主義的競爭,還有學校為提升學力實施的嚴格管理。在他們生命過程中,不同學習階段老師的態度轉變與落差,讓他們感覺「大人說一套做一套」,因此對大人主導的體制怒火中燒,然後在1968年的不同契機下,組成反抗體制的學生運動。

我不會把2020年代台灣年輕人的政治態度等同於1968年的日本學生運動世代,因為他們追求的目標完全相反,但共同的機制是反抗學校所傳達的主流價值。因此,我們必須進一步分析這個主流價值到底是什麼。以下,我會討論「進步政治」和「台灣民族主義」,兩者都讓他們對現在與未來感到不安。如果以性別區分,年輕男性會覺得這兩個議題都對他們不利,而對年輕女性來說,「台灣民族主義」會是更切身的議題。

令人焦慮的進步政治

說到台灣的進步政治,或許很多人會直接想到2019年通過的同性婚姻,但我認為2004年制訂的〈性別平等教育法〉才是應該探討的議題。〈性別平等教育法〉定義了推動性別平等的學習環境與課程教學,實施二十年以來,被認為有助於下一個世代尊重性別特質,在個人發展上突破性別框架,基本上有正面的評價。但在性別平等教育的實踐中,男女兩性的體驗卻相當不同,甚至令人懷疑接受性別平等教育的世代,是否真的有內化性別平等的價值觀。

性別平等的教育對象並不區分性別,但在實踐中,卻經常還是以二元性別來劃分。結果,在性別平等教育中,女性是被賦權的角色,男性則預設為被防範的角色。若是真正實踐性別平等,兩性都應該被賦權,都應該被防範,不應該有區別,但大家都知道現實不是這樣。在一張防範跟蹤騷擾的宣導圖片中,被騷擾的人物剪影穿著裙子,明確用性別區分加害者和受害者。年輕人常見的俗語「人帥真好,人醜性騷擾」,也反映男性在社會中被當成加害者的預設身分。在這樣的情緒下,年輕男性會感覺性別平等的理念並非真平等,而是對他們的打壓。優勢者的怨言,過去受壓迫族群爭取權利的過程中已經看過很多案例,一點也不奇怪。

性別平等教育的目標,也是對傳統陽剛氣質的挑戰,威脅到2000年以後出生世代男性接過社會主導權的機會。雖然性別平等教育要讓大家不再被父權架構給掌握,但大家似乎忙了一圈,父權體制還是頑強地在社會中找到傳人。具體來說,年輕男性發現在學業表現和就業選擇上,同世代女性都是強大的對手,甚至有機會從上個世代獲取父權紅利,讓他們又忌妒又憤怒。從過去的經驗來看,他們這個世代的男性還沒有看到同世代女性在事業上的天花板,以及為家庭放棄事業的決斷。從性別平等的價值來看,我也不希望現在的年輕女性在未來十年的人生中,再次遇到他們父母輩曾經歷的性別不公。但對年輕男性來說,他們現在還沒看到。如果年輕女性未來真有機會擺脫性別框架的限制,與他們同世代的男性大概也不會拍手鼓掌吧。

結果,雖然年輕男女都面臨未知與不安,但女性好像比較有希望,男性的前途則沒有那麼光明。

堅定的認同卻沒有安穩的未來

對台灣的年輕男性來說,還有更令他們焦慮的未來,就是中國對台灣的持續威脅。從新聞報導和政治制度,36歲以下的男性都是後備軍人,不時要面臨教育召集。2005年以後出生的男性,則要面臨從四個月延長至一年的兵役。或許過去的世代會將當兵視為陽剛氣質的展現,但戰爭的陰影更加巨大。他們愛國,他們愛台灣,但他們想用別的方法來愛。

曾經有外國人無法理解為什麼台積電的勞動條件不好,台灣人還願意為它賣命。有人回答,為台積電工作不只有財務上的回報,也是一種愛國表現。如果將台積電擴大到知名廠商的供應鏈,甚至整個電子業,也是行得通的。我們現在對電子業工程師的印象還是以男性為主的工作,對年輕男性來說,電子業工程師也是被認為有光明前景的工作。如果他們有機會,或許他們會選擇去電子業當研發替代役,而不是在軍營操演武器。

但在他們眼中,民進黨政府的國防政策,可以化約為「抗中保台」的口號,卻會讓年輕男性對未來更加焦慮。他們不只焦慮人生,也焦慮戰爭。如果在戰爭中犧牲,陽剛氣質的榮譽也只是追晉的勳章,對自己一點意義也沒有。他們才不要這樣的台灣民族主義。

對主流價值的抗拒和顛覆

進步政治和台灣民族主義,在二十一世紀台灣都已經是政府透過學校教育傳遞的主流價值。正如前文所分析,年輕男性感覺自己是進步政治的受害者,戰爭威脅則不分性別壟罩在所有人頭上。這讓他們覺得政府和執政黨疏離自己,不再重視他們的聲音。這些自認為被排斥的人已經形成群體連帶感,將自己定義為政府與學校主流價值的對立面,然後把微觀與巨觀的不滿都投射在政府之上。像是用「綠共」、「塔綠班」嘲諷國防政策,用「用愛發電」嘲諷能源政策,用「戒嚴」來嘲諷對政治人物不當行為的偵訊和調查。如果你問他們國防安全、能源穩定、追訴犯罪是否重要,他們應該也會說很重要,但不是現在這樣的做法。這時,如果有政黨能回應他們的不滿,就有機會爭取到他們的選票,然後就是我們在2025年七月最後一個週末看到的狀況:在野黨的全面勝利。

從執政黨疏離人民,讓他們產生被排斥而產生的連帶感來看,驅動太陽花世代與民眾黨小草的政治動力其實一樣,不同的只是當年的政府是國民黨,現在的政府是民進黨。要分析過去十年我們到底學到什麼教訓,現在可能還太早。從世代的教育與政治經驗來分析他們的政治動向,或許是可行的方法。在分析的過程中,我們可能也會感嘆他們年輕不懂事,但在當下的年輕人看來,反而是我們長成自己曾經討厭的模樣。這自我實現的預言,希臘神話的伊底帕斯早就演給我們看了。

在未來幾個月,我們還會繼續看到在野黨挾國會的微弱多數,以監督政府之名,繼續進行constitutional vandalism。對執政黨來說,這次看似2018年底選舉與公投的失敗,但或許更像2006年那種失去話語權的情勢。若林正丈在2008年出版的《戰後台灣政治史》中曾經評論,自從2004年陳水扁以台灣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贏得總統連任後,深綠知識分子的民族主義論述日益教條化、僵硬化,造成本土化政策無法深入基層。這正是2008年政黨輪替的背景。二十年過去,我們面臨的不再是愛不愛國的問題,而是公民的政治意識是否能鼓勵政治人物負起責任的問題,而現在執政黨似乎沒有將在野黨勸回正軌的說服力。

作為公民,如果我們在羅馬被汪達爾人掠劫後,放棄千瘡百孔的家園,儘管移民到外國就好,那我們真的可以買雞排奶茶旁觀享受這場暴力的盛宴,反正不用負責。如果你這樣就好,那我也這樣就好。

歷史圖像與歷史印象

最近很流行用自動上色技術將黑白照片變成彩色照片。日本有位專門做這個的學者渡邊英德稱這為「記憶的解凍」,讓在攝影當下見到的景象,盡可能地復原,傳達給後世的讀者。對讀者來說,原本熟悉的黑白照片被加上色彩後,往往也會有印象全然改觀的體驗。當然,也會有人懷疑AI技術是否真的能復原當時真實的顏色。如果AI復原錯誤,就有可能扭曲我們的歷史認知,因此透過歷史考證微調也相當重要。但有時也會有AI更能準確地回復歷史上的顏色的意外實例(例如連結文章中對京都稻荷神社千本鳥居的色彩考證)。

總之,圖像對於歷史詮釋的影響甚鉅。即使它不是透過文字語言論述歷史,但在我們的心中留下的印象,仍然是歷史論述的一部分。


在台灣史上,我覺得最受圖像影響觀感的人物就是台灣研究大家伊能嘉矩了。在台灣,伊能嘉矩的形象似乎都固定於他年輕時拍下的幾張照片。照片中的伊能年紀很輕,留著平頭,看起來就像個高中生一樣,甚至還可以想像他的社團活動參加的是棒球隊。要是有人惡作劇在下面加上「岩手球児伊能君」的圖說,搞不好也會有人誤信吧。這樣的印象恐怕會給使我們對伊能嘉矩的台灣研究抱持著某種「純粹」的觀感,一種從學生的天真與純粹而來的偏見。我覺得這不是一個正確的態度。

岩手球児伊能君(誤)

而且伊能青年時代照片的流行,往往也會讓我們忘記,他返回故鄉岩手撰寫畢生台灣研究大成的《台灣文化志》時,已經是年過四十的中年大叔了。若是看他在書齋的照片,留著鬍子的伊能嘉矩,說是個阿伯也不為過。


最近我又遇到了一個類似的狀況。前幾天我聽了一個關於1950年代台灣藝術音樂的研究發表,報告中有一張投影片提到了活躍於當時的音樂家,並且附上他們的照片──幾乎都是他們晚年的照片。

對此我提出了一點意見:這些音樂家晚年的照片,給我們的印象跟論文主旨所說的1950年代有不少的差距。1950年代時,這些音樂家正值壯年,不應該是這種老阿公的樣子啊~~

所以我提了自己在研究台北師範校史時接觸到的康謳作為例子。現在講到康謳(1914-2005),大概都會以他退休移居美國後所拍下的沙龍照為主要的印象。近年出版的傳記研究上,封面就是使用這張照片。在過世時的訃聞上,用的是同一張照片的彩色版。

但是回到創作藝術歌曲的1950年代的話,康謳當時才四十歲前後。在研究北師校史過程中,我曾看到北師四十三級的畢業紀念冊,師長照片中的康謳最多不過40歲。考慮到畢業紀念冊中的固定照片(校景、師長)常有流用情形,那張照片也很有可能是三十幾歲時拍的。

重點是,壯年時的康謳超帥,說是電影明星也不為過。這才是當時在公餘創作藝術歌曲的康謳老師啊~~


寫到這裡,我想到高中社團的公關,被友校稱為「電話殺手」,因為他在電話中的美型聲線與實際的長相實在配不起來。當時有些「廣播情人」似乎也有類似的狀況。

現在SNS發達,大家都有大頭照,上述的狀況大概會減少吧。但也有硬是不用本人照片的人,像我就是。在大家的印象中,我是不是一隻可愛的小黑貓呢?喵~~

By FreeLeaf — ephemeris vijfde on September 1, 2018.

從周緣性到閾境性

從硬碟裡翻出來的文章,最初應該是在2018年12月底寫的。最近要寫一篇關於sinology如何做台灣研究的問題,所以找回了這篇文章。現在重新再看,貓還是覺得自己寫得還滿有道理的😺所以再PO一次。(2022-03-31 at RUB)

A Nationalism Constrained in Periphery

若林正丈指出,台灣國族主義的形成與日本和中國這兩個「無法忘卻的他者」有不可分的關係。「無法忘卻的他者」是日本歷史學者三谷博提出的概念。「無法忘卻的他者」是在主張「自己」存在的時候,無法忽視參照的他者。用最寬鬆的定義來看,只要有群體中國族主義存在,就必然有個「無法忘卻的他者」在旁邊徘徊。若林認為,對台灣國族主義來說,這樣的他者就是中國和日本。

台灣與這兩個他者扯上關係,原因在於近一百多年來多次的國籍轉換中形成。首先是從清朝領土變成日本的法理殖民地,戰後再變成中華民國的實質殖民地,現在又受到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內戰關係所牽扯,未來可能還有一次國籍轉換中。所以說有日本和中國兩個無法忘卻的他者,我倒覺得有三個,ROC和PRC應該分開來談。其實若林論文也談了三個,只是他把PRC和全球化放在一起談。

繼續閱讀「從周緣性到閾境性」

筑波大學交換留學心得(2014.9-2015.3)

動機

博士班學生申請交換留學,聽起來是很奇怪的事。一來是年紀和大部分申請交換留學的同學相比實在頗大了,二來我已經有五年的美國留學經驗,跟大家一起競爭交換留學名額不像上級生應有的風範。再說博士班學生通過資格考後,本應如火如荼地準備論文計畫和博士論文的寫作,此時離開台灣赴外交換留學半年,似乎會把這一切都拖延下來。特別是博士候選人資格考當天與交換留學行前說明會剛好撞期,在文學院大樓和雲和街系辦間兩邊趕場的我,也有點覺得把自己搞得太忙了。但從個人學術職涯的角度來看,此次補上師大赴外交換生的缺額,申請赴日本筑波大學交換留學,短期內可以讓我充分利用日本大學圖書館的學術資源來增進自己和目前參與的研究計畫,中長期則可以熟悉日本的學術資源與環境,拓展未來的學術職涯的可能性。因此,將自己的論文推遲半年參與交換留學,是相當值得一試的計畫。現在回顧起來,原定的目標都有達成,還額外培養了一些在日本獨自生活和處理問題的經驗,這半年可說沒有白費。

繼續閱讀「筑波大學交換留學心得(2014.9-2015.3)」

新尼德蘭:荷治福爾摩沙在西半球的倒影

十七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統治台灣期間(1622 – 1662),在西半球,荷蘭西印度公司也在北美洲建立殖民地,命名為「新尼德蘭」(1614 – 1667),就是「新低地國」的意思。新尼德蘭在1664年被英軍攻陷,並於1667年的布雷達條約中正式歸屬英國,結束荷蘭在北美洲50年的實質統治。改隸英國的新尼德蘭被改名為「紐約」,成為現在美國紐約州的基礎。新尼德蘭的首府新阿姆斯特丹也以殖民地為名,發展成今天的國際都會紐約市。

福爾摩沙與新尼德蘭,一東一西,兩者除了被荷蘭統治的時間接近,在產業經濟、地理配置上也多有相似之處,而且在荷蘭建立與喪失殖民地的歷史背景,兩者之間也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連結。

繼續閱讀「新尼德蘭:荷治福爾摩沙在西半球的倒影」

感冒就吃寄藥包

廣貫堂資料館正面。左下角的青蛙有希望客人平安回家(カエル=帰る)的寓意。

前一陣子(2018年初)貓貓感冒了,醫師說可以排除流感,但還是在貓窩裡睡了幾天。結果到了星期天晚上,拿回來的藥都已經吃完了,連藥局都打烊了,但還是有點不舒服,怎麼辦呢?這時我想到手邊有2017年12月訪問富山市廣貫堂資料館帶回來的藥包,正好可以救急。


我小時候在外婆家有看過寄藥包的服務,但裡面裝些什麼,已經沒有印象了;好像是個可以掛在牆上的東西,有很多個袋子。有次研討會上,聽到某教授說他家以前竟是做寄藥的生意,引起我的興趣,所以最近兩次到富山都會特別參觀寄藥包的起源,「富山賣藥」的相關博物館。2014年底那次去了公立的博物館,2017年這次則是藥廠廣貫堂自己的展示廳。向館員問了很多事,也得到許多有趣的資訊,所以離開資料館後馬上就在電車上寫下筆記。

繼續閱讀「感冒就吃寄藥包」

關於〈從蟒甲到社船〉這篇文章

貓最近(2021年初)在某學術期刊上發表了一篇叫〈從蟒甲到社船〉的論文。這篇文章可以說寫了很久,也可以說寫得很快。說寫得很快,是因為這篇文章的初稿在2019年2月中旬,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寫好了。但這是將之前累積很久的資料和想法一口氣輸出,而這些前置作業,可是花了近五年才完成。

繼續閱讀「關於〈從蟒甲到社船〉這篇文章」